動物的事‧響片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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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禽訓練－結合自然行為和操作制約行為的精彩演出

作者：凱倫．布萊爾，推廣響片訓練至訓犬的第一人

原文出處：http://www.clickertraining.com/node/88

譯者：黃薇菁(Vicki)

　　我們站在一個小山丘的緩坡上，土桑巿高低起伏的火山在我們身後，我們往下俯看寛廣的山谷，山谷另一側的山丘位處墨西哥境內。沙漠的天空是鮮藍色，非常耀眼，我們欣見微暖的冬陽，這裡是Saguaro國家公園，掌葉像手臂高舉的巨形仙人掌散佈在我們週遭的地面，並且漫延到我們身後的山坡上，好似一支奇特的軍隊。沙地上全覆滿了薄薄一層耐旱植物，對我這種來自溫帶氣候的人，這些植物看來有如外星生物。

　　有人指出一隻老鷹棲在約五十碼遠的仙人掌上，就在我看見牠時，牠飛起來朝我們接近，停在我們附近一株仙人掌上，我們看著牠，牠也看著我們，這是一隻栗翅鷹（Harris’s Hawk），我們來此正是想看這種鷹。

　　多數鷹類長有深淺不一的棕褐斑點，羽色隨年紀、區域及基因而變，因此像我這樣的業餘賞鳥人很難指辨鷹種，還好栗翅鷹不可能認錯：牠全身是深棕色，銅色肩頭，尾羽是漂亮的深棕色加白斑紋，牠們停棲時會展開尾羽拍動，興奮時會搖動尾羽，而且空中特技表演時常展張尾羽，這是栗翅鷹的特色，甚至在遠處也可認出牠們。

　　栗翅鷹有另一個特點：成年猛禽多半獨來獨往，但栗翅鷹形成家族鷹群，如果有一隻出現，必定有更多隻在後：果然沒錯，又來了一隻，這隻更大，所以是隻母鷹，落在另一株仙人掌上，現在第三隻和第四隻也來了，最後一隻想要搶第一隻的棲息位置：「這應該是我的位置！」，結果被啄得掉下去，然後四隻都昇空盤旋，分別輪流試棲在不同地方，好像在玩仙人掌大風吹。

　　栗翅鷹具領域性，每個家族鷹群防禦一片地，一片好地約一平方英畝，牠們所要的是水源、捉不完的兔子、鼠類和其他獵物，以及好的視野，可以清楚看見其他可能攔截獵物的鷹類或可能的危險（例如郊狼和老鷹），我們所在位置就在這個家族的寶貴領域中央。

　　我們同時也處於亞利桑那Sonora沙漠博物舘的舘區，被許多特殊的動植物所包圍，該舘的一些舘員和志工上週參加了土桑巿舉行的響片研習會，他們邀請研習會主辦人員參觀這個獨特的博物舘，我們幾個人便多待了一天。

　　不是只有我們專程來看栗翅鷹，另有約六十名博物舘訪客來到一處指定地點加入我們，一組採訪的攝影人員蹲在刺梨間拍下栗翅鷹的照片，一位博物舘解說員拿著隨身擴音器講解栗翅鷹的行為和自然史。

　　現在母栗翅鷹刻意朝著東方飛去，在樹叢上方盤旋，大大地展翅，停落在一百呎外的沙地上，幾乎不太看得到牠，但是我看見牠把雙翅張開，把頭低到地上，牠的配偶也加入，不一會兒其他兩隻鷹也加入，然後牠們全昇空，一塊兒停在附近一棵樹的枯枝上，有一陣子四隻鷹全待在一處，事實上那對年長的栗翅鷹並肩停棲一起，相親相愛地碰碰肩膀。

　　我們看不到牠們到沙地去的原因，我猜測那是因為有早餐，解說員告訴我們栗翅鷹吃兔子、鳥類、地松鼠和其他小型鼠類，她巧妙地避提這些鷹此時可能正在獵食──又殺又吃──某種小動物。

　　這種在野外觀看鳥類特殊行為的超棒機會並不是偶然，這是該舘教育展示的當季節目，稱為「猛禽自由飛行秀」，每天早上十點半和下午一點半，該舘動物行為應用專家蘇．泰幾斯基博士和訓練團隊會展現多種沙漠鳥類的行為和活動，全使用自由飛翔的鳥類，眾人的焦點放在這些鳥兒身上，你幾乎不會注意到訓練師，下午一點半是栗翅鷹自由飛行秀的演出。

　　現在泰幾斯基博士和瑪塔．胡南德斯（Marta Hernandes）在樹叢間以無線電互通，我們不太看得到她們，她們並沒有干預那些栗翅鷹，但是有時她們會不著痕跡地增強牠們。蘇站起來，注視觀眾頭頂上方，一隻栗翅鷹朝著她飛來，牠飛得極低，把雙翅大大地伸展開來，從我們的頭上飛過，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我們聽見羽毛嗦嗦作響，感覺到牠經過的氣流，觀眾驚呼了起來，然後另一隻鷹在我們頭上低低盤旋，這個行為發生了好幾次，每次都是個叫人興奮的經驗。

　　這些鷹似乎完全不在意人類。幾年前那隻母栗翅鷹即將滿一歲時，兩隻公栗翅鷹在繁殖季裡鬧得翻天，於是母栗翅鷹跑去停在參觀步道上，就站在參觀人群之間，只求耳根清淨，避開牠們！這種行為沒有利用任何厭惡刺激達成，只是選擇性增強不相容的行為：飛入人群－＞沒事發生，棲在仙人掌上－＞有零食吃。

　　當另一隻鷹飛越群眾頭頂時，蘇對空中的鷹「按下了響片」，作法不是用聲音，而是給了個代表另一項行為的訊號，要求那隻鷹停在附近一棵特定的枯樹上，這個訊號就是她注視的眼神，這些鷹已學會前往訓練師注視的方向，牠棲在指定的樹上，然後蘇背對著觀眾，靜悄悄地給了賞。

　　蘇並沒有奬勵滑翔飛行時貼觀眾過近的行為，她奬勵的是保持距離的行為，這種鷹類獵食時常隱密地貼近地面飛行，蘇後來告訴我們，如果任由這些鷹決定，牠們似乎很喜歡把人當成障礙賽的路障，所以會飛到人群裡而不飛越頭頂，但這種行為會嚇到某些人，而且觀眾和鷹都可能受傷（尤其是行為無法預料的孩童），因此訓練師利用一個行為訊號作為中介訊號，塑形出飛越觀眾的行為並且維持飛越的適當高度和速度。

　　現在四隻鷹都停在蘇附近一棵光秃秃的矮樹上，蘇增強了最年輕的雄鷹，因為牠來到這裡加入其他鷹，牠仍有點經驗不足，吃完零食後牠再次想搶年長雄鷹的棲息位置，膽子真大！兩隻雄鷹演出了一場絕妙的空中爭鬥戰，鮮黃色的腳爪纏抓不放，雙方在空中翻滾著，一邊急振著雙翅，牠們直朝地面落下，恰恰在落地之前分飛開來，這場戲劇性的畫面就發生在我們眼前，而非二十英呎遠，彷彿踏入了美國著名鳥類畫家奧杜邦的一幅畫中。

　　那隻年輕雄鷹現在棲在地面上，牠的黃色長腿闊步走著，多數猛禽在平地上走路的樣子很怪，但是這隻鷹走起來倒像是陸生動物，解說員告訴我們，有時栗翅鷹全家出獵時，同時被各方包抄的兔子會躲入濃密的樹叢，然後地位最低的雄鷹（如果郊狼現身的話反正牠是最無關緊要的成員）通常會停棲到地面，走進或爬進樹叢時把兔子趕出來，那隻年輕雄鷹看起來真的有進行這種大膽任務的能力。

　　現在，結束今天演出的時間顯然到了，蘇讓那隻年輕雄鷹站到她的手套上，她用了個我看不出來的訊號使其他三隻鷹飛起來，飛到遠處，消失在最近一處山丘的頂端，回家去了，蘇帶著拳頭上的雄鷹尾隨牠們（她後來解釋這隻雄鷹還不太明白回家的訊號，所以得帶牠回家），解說員宣布其中一位訓練師很快會帶著一隻鷹回來，邀請我們留下來問問題，在我們等待的期間，所有響片研習會的人員一致同意這是我們看過最刺激精彩的動物表演之一。

　　但是人們訓練猛禽已有數百年，這個訓練為何不同？

　　我在響片研習會和月訊裡談過兩派動物行為學家的差異：行為生物學家研究行為的演化，而行為分析學家研究習得行為，我也曾說過，我覺得自己一輩子都像站在橋上，介於兩派之間，設法鼓勵一派跨到另一派去看看，這兩個陣營不常溝通，很少人經常結合這兩派科學，使它們相輔相成。

　　但是我們現在有了兩派結合的實例。訓練師史提夫．馬丁首創鳥類自由飛翔表演，它現在成為動物園廣受歡迎的動物表演，這些表演裡的每隻老鷹、貓頭鷹或鸚鵡只表現出訓練行為：通常依訊號由A點移動到B點，能夠看到這些漂亮的動物飛翔就已經很棒了，可是那並不是牠們平常自由飛來飛去的飛翔方式，而栗翅鷹的表演卻是如此。

　　它確實是種站在橋上、同時結合兩派的作法，泰幾斯基博士和團隊利用她們對行為學的認識，讓我們近身目睹複雜的社交行為，她們也利用高明的增強技巧使這些鷹類留在附近，並且用以照護這些鳥兒，不須要任何傳統馴鷹法的脅迫技巧，雖然馴鷹法並不重用厭惡刺激（我從沒遇過一個妄想處罰鷹的馴鷹師），但是它卻相當看重食物剝奪，如果你要鷹兒回來的方法是亮出食物，你的鷹兒最好肚子很餓，餓到會放棄自由飛翔的樂趣，而且這代表鷹兒體重必須小心翼翼監測，有時甚至到了介於飢餓及快餓死的地步。

　　相反地，沙漠博物舘自由飛翔的猛禽維持正常體重，體態健美，肌肉渾實，羽色亮眼，狀況極佳，就像極為健康的野生鳥類一樣，訓練師不在乎鷹兒跑去自行獵食，牠們仍想要吃零食，因為牠以自己的習得技能「贏得」零食，對這些鷹而言，獲得增強物是種樂趣，不是種必需，而且牠們如同我們一樣也很喜歡體驗成功。

　　這些鷹就像身處開闊海洋仍與人類合作的海豚，知道可靠人類在身旁大有好處－－那就是安全，我看過我所負責的海豚在海洋生物世界的碼頭下自由漫游，當看到鯊魚出現即跳入自己的水槽裡，而在這裡，蘇告訴我，當危險的大型金鷹或一群渡鴉（渡鴉體型較小但是會結群欺負牠們）出現時，她會叫她的鷹回到欄舍，我相當確定鷹兒很感謝避難所的用處。

　　我後來詢問，通常什麼時機會結束演出呢？（我以為像海豚一樣，在牠們變累之前結束？或者在牠們吃飽肚子之前？）完全不對，結束的時機視人類的行為而定，訓練師以觀眾的行為作判斷，博物舘無法提供遮陽棚等遮蔭處，因為這樣看不到空中的表演，但沙漠太陽可能相當毒辣，如果天氣很熱，人們看來狀況不佳，十五分鐘後可能就會讓鷹兒回家，如果觀眾精神很好也看似舒適，可能會再讓鷹兒玩仙人掌大風吹達四十分鐘不止。

　　你可以去看這個秀嗎？當然可以，每天有兩場，從十月下旬到四月中在亞利桑那Sonora沙漠博物舘演出，在上午十點半的場次，你可能看到一隻自由飛翔的沙漠渡鴉、一隻走鵑、其他鷹類或甚至一隻草原鷹，下午一點半是栗翅鷹的演出。即使不看猛禽秀，這個博物舘本身仍值得花一天參觀，它也有一流餐舘和禮品店（www.desertmuseum.org）。

　　我會再去嗎？當然，我們沒看到一些重大事件，例如，蘇很遺憾鷹兒那天沒有出現盤旋，這種行為令人嘆為觀止，但當天顯然沒有足以推昇牠們的上昇氣流。或者有時另一隻紅尾鷹出現時，這些栗翅鷹會像空軍噴射機攔截可疑飛機般，護送入侵者飛出領域外，我真想看看！

　　不過，讓我真正想再次來到土桑的原因是這種結合自然行為和操作制約行為的超炫演出：橋上看到的景象真是美好！